chenyou

Monday, July 25, 2005

陰差陽錯

這一次廣西之行,發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七月十三日,我出發了,臨行前還特地為我的美能達單鏡照相機添置了一套廣角鏡頭和長焦距鏡頭。原定在下午五時前與同行朋友Z在上水集合,怎料Z卻姍姍來遲,讓我久候了近半個小時。在上水火車站登上往羅湖的列車時,已經是五時半了,距離準備乘搭的深圳至桂林列車開出的時間,只有三十五分鐘。接受邊防檢查時,我對Z說:「過關這麼多人,時間又這麼緊。你不如先把火車票給我,好讓萬一我們失散時,我們不用尋人,乾脆在列車上等吧。」

通過深圳邊防後,已是五時四十五分,焦急的我恐怕趕不上火車,急步往火車站入口走去。我想自己的步伐惹起了海關人員的「懷疑」吧,關員要求我把所有行李放到X光檢查裝置的輸送帶上。待我把行李帶回時,我已看不到Z。

當時我想,時間已不早了,又以為Z看不到我被關員截停檢查,心想一直走得較我快的Z,一定已經走了,於是決定繼續前行。登上列車,已是五時五十五分,但我這時才發現自己估計錯誤。列車準時離站,Z也沒有出現。

因為手機並無漫遊,我只好硬著頭皮,向坐在我後面的一名年輕人借手機:「你的手機可撥長途嗎?可借給我一用嗎?用完後我會給你話費。」又向他解釋一番自己要借手機的原因。電話接通了,Z在一片噪雜的環境聲嘶力竭地說:「你在哪裏?你是否在香港?」我放大聲浪回答:「我在往桂林的車上!」半響電話便斷了線。電話在十多分鐘後再接通,才告「真相大白」﹔原來Z看到我被關員截停後,一直站在原地等我,直到開車前最後十分鐘,才拔足趕往車站,可是走到月台上時列車已經關門了。「我還以為你因為是《蘋果日報》記者,被邊防人員以非法採訪為理由扣留呢?」Z最後改簽翌日的火車票,我和他約定在十五日早午十時半在桂林火車站出站處會合。

這次不幸的經歷,倒讓我認識了兩個內地朋友,包括大方地借手機給我用的年青人田傳佳,和他的同行伙伴劉昉舟。我想如果不是因為與Z走散了,自己在車廂裏大多也只是和Z商討旅程計劃以至一些雞毛蒜皮的無聊事,恐怕不會結識上新朋友。有趣的是,Z也在翌日的列車上,認識了一個深圳朋友。

不過,頗令我感到不快的,是我昨晚聽到朋友L說,Z回港後痛罵我,說自己好心地在邊防大樓等我,卻換來上不了火車,還說出「對人仁慈,即是對自己殘忍」的難聽說話。難道他沒有責任嗎?如果不是他遲到,我也不會方寸大亂啊!雖然Z到桂林後說「大家都有錯」,還說不再把事情記在心中,但我知道他原來曾經用這樣的字眼在背後罵我後,心中留下了一根難以拔去的刺。 (廣西之行 一)

Monday, July 04, 2005

《憤怒昇華的羅大佑》

「年紀不是大問題,隨著年紀的成長要學到東西才是關鍵。」已20年沒有在台灣舉行個人演唱會的羅大佑,從台北、高雄、台南、新竹唱到台中,完成了其七場的台灣巡迴演唱會,亦成功地為其20年前「抗議歌手」的標籤注入了新元素。
4月30日,已在香港看過其演唱會的我走到高雄,為的是要感受羅大佑在其童年成長地舉行演唱會,有什麼特別話會說,現場觀眾會怎樣反應。與在香港紅館一樣,羅大佑每次唱完快歌,都要大口大口地喝水;在台灣他更向觀眾強調的是自己快將50歲,又多次以「歐吉桑」(台語,指阿叔)自謔。
在高雄中正文化中心,羅大佑在介紹其早期作品《童年》時,對著全場爆滿的1700多名觀眾笑稱:「基本上知道我的歌和歌曲的,起碼都有30歲!」那夜坐在最前排坐位的我,是少數的例外。
曾經問了幾個和自己年齡相若的朋友,有否興趣看羅大佑演唱會,也因為朋友都對其歌曲所知不多,沒有得到積極的回應。一名朋友說:「羅大佑的首本名曲,好像只有《皇后大道東》吧!」 在《東方之珠》和《皇后大道東》在香港媒體上熱播時,是我首次認識羅大佑,但當時對這位突然頻頻亮相香港媒體的歌手所知不多。直至在八年前購買了一套《羅大佑自選輯》,從唱片上感受到他在20年前給台灣樂壇帶來的那股「黑色旋風」,羅大佑才成為我的偶像,我開始一一搜集他以前推出過的唱片。
雖然羅大佑自嘲歌藝一般,但我覺得正是他那種略帶沙啞、低沉的唱腔,與其作品產生了難以明狀的化學作用。更重要的是,他的作品從曲、詞以至題材皆非常多樣化。在我心目中,他在創作旋律上的天分比崔健更高,亦較後者更「大眾化」。他的作品既有節奏強勁的搖滾雷鬼曲式,又有精緻細膩的鋼琴抒情曲調,後來又嘗試把中國小調融入流行曲,當然在「音樂工廠」又創作了大量「卡拉OK式」的歌曲。他又很會用字,歌詞充滿綿綿的詩意,但是在要批判社會現象時,卻像一把刀子,直插聽者的心靈。尤其是其80年代早期《之乎這也》和《未來的主人翁》內的作品,已超越了時代和地域的局限,亦成為其至今最雄厚的「老本」。
與在香港的演唱會一樣,那夜羅大佑又再次把聽眾帶到時光隧道,幾乎所有演唱歌曲都是其90年代以前的作品,事實上這亦是一眾歌迷期待的。他又再次邀請伍佰到場,兩人在台上操著結他,合唱《雨夜花》、《誕生》、《愛你一萬年》,令全場聽眾陷於瘋狂狀態。
由於場地較小和坐上了更佳位置,也許更是因為他在高雄「家鄉」演出,我在高雄中正文化中心感受到一個較香港紅磡體育館更勁力澎湃的羅大佑。在演唱《鹿港小鎮》時,他一面使勁地彈撥電子結他,一面把自己沙啞的聲線、不合乎標準的咬字發揮得淋灕盡致。「哦….小鎮…小鎮…鹿港的小鎮」在尾段羅大佑把節奏愈彈愈急速,並伴以幾聲狂吼,令人震耳欲聾。我感到20年前在台北國父紀念館,那個戴著斗大墨鏡、蓄著爆炸裝髮型的抗議搖滾歌手,這夜仿佛已經重來,一點也沒有變,盡管我沒有看過他20年前的演出。
演唱會尾聲時,羅大佑再次以自嘲的口吻說:「我對大家有兩個期望作用:唱歌不好的人可以唱歌!年紀半百,還可以崩崩跳跳!所以年紀不是問題,重要的是有沒有繼續學習!有沒有繼續長大!繼續學習就是長大,停止學習就是變老!」整個演唱會,他多番強調的是「如果我們到現在還能繼續學習的話,我們是非常幸運!」又在唱畢新作《伴侶 / 明天會更好》的組曲後說:「不要對明天失去希望,對明天要有信心。」
文化評論人梁款曾說:「期望
羅大佑不變,也憂慮羅大佑不能變。」我認為,羅大佑仍有體力、精神狀態去演繹昔日令人血脈賁張的作品,但大概再也不會寫出令人一聽下去便熱血沸騰的憤怒搖滾歌曲了。他本人在數年前也曾說:「在台灣和香港,你要抗議什麼?你告訴我誰不能罵?什麼現象不能寫?你要硬找一個什麼去罵,我覺得很虛偽。」
但不再憤怒,不等於再無感染力。寫於去年SARS疫潮後的《伴侶2》,雖然有人批評其旋律帶有羅大佑舊作的影子,我在紅館聽時也未有留下深刻印象,但在高雄演唱會再聽到後,再仔細看了一遍歌詞,便開始體會到內裏無窮餘韻的意境,顯著這不是一首20多年前像《鹿港小鎮》般,一聽便深感石破天驚的歌曲。
「首先是不知被誰放在一起,然後要尋找一個失去的自己,寶貝 人和人 像拼圖遊戲。」羅大佑說這首《伴侶2》是,「獻給所有因相互守望而願不計付出、算對、給錯、而堅持的倖存者」。1998年以後,羅大佑先後經歷喪父、結婚、離婚等人生大事,也使他在得重新尋找自己,努力告別昨日之際,幾經沉澱才寫出這首作品。「你看那序幕戰火的開場,突變了世紀,飛沫裡存亡,嶄新的世界,陌生的旅航。」寫的是在經歷不平凡的2003年後,人類也要繼續在不確定的大時代中前進。但羅大佑最後仍貫徹其1985年《明天會更好》的樂觀主義精神,寫道「再一次 重逢問候之餘,每一個握手將不再猶豫」,「守望堅持與患難的伴侶」。我不太喜歡羅大佑把《伴侶2》和《明天會更好》合成一首組曲來唱,因為後者的歌詞寫得感情太露,什麼「唱出你的熱情,伸出你雙手,讓我擁抱著你的夢」,聽後是令人有點毛骨悚然。《伴侶2》以更含畜、抽象、意境遼闊的手法,繼承了舊作的精神,羅大佑雖然仍在吃其「老本」,但絕不是原地踏步、完全重覆自己。

註:這篇寫於去年五月的文章,原打算投稿給《信報》,但電郵給有關人士後一直石沉大海,也許是因為自己寫得太遲,《和信報》較早前已有刊出數篇有關羅在香港演唱會的評論文章吧。現把它作為我的博客網站首篇文章。